崔源之：一九九六年的高考，我们心怀梦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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题图：五莲山。（摄影：作者）

作者：崔源之

昨天北京时间深夜12点，我给L同学发了个消息：睡不着吧？对方秒回：平常心态，一切随缘，晚安。

终于，二十八年后，L同学的闺女也要高考了。

二十八年前，骄阳似火的七月里的三天高考，我其实记得不多了。第一场考前，我们在楼下等待的时候，我问ZF同学，有什么预判和建议？已是第二次参加高考的ZF同学说，考就是了。

是啊，考就是了。ZF同学上一次高考是高二，考了全市第二名，而这一次他考了全省第一名。

那年的作文题有大小作文，两幅漫画：一副是截肢手术把左右腿搞错了，另一副是截手指手术也给搞错了。大作文的要求是写一篇800字作文说明你更喜欢哪一幅并论述原因。我知道是在讽刺什么，但至今我也没搞懂正确答案是什么，这个作文到底想要我写什么。不过想来那时的作文跟那时的春晚小品一样，还能讽刺。

考完试的庆祝是那么简朴。中午在另一班的本村X同学请我到他家吃的韭菜鸡蛋的饺子，现在是某大学教授的X同学每天热衷在我们初中群里发红包。下午好像老师同学们照了一些照片，各种组合，现在看那些照片，个个瘦黑瘦黑的，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。晚上在教室里庆贺，我穿了一件白T恤，上写：永远是朋友。一个个上去说几句话，轮到我上去，我就说了一句：

“希望咱们永远做朋友。”

其实班里最温馨的一次集体活动是此前元旦的包饺子聚餐活动。全班五十多名同学和老师一起包了一下午饺子。好多好多的饺子。然后我和G同学被分工去物理老师丁老师家去煮饺子，期间我去帮着放鞭炮，有一个在我小腿上炸了，把我裤子炸了个洞，生疼。而丁老师也离开我们几年了，疫情期间去世，一切从简，所以据说后事也很是简朴，很是令人怀念。

高三的时候为了给枯燥的学习生活增加一些乐趣，班主任解老师让每天各小组轮流派人上去领着唱歌，我是小组长当仁不让，但是我这领唱是一遍一个调，大家笑得前仰后合，徒增笑料罢了。还有一次，某个周末全班去却坡水库郊游散心，我们站在大坝上，看到下面水库边一对谈恋爱的卿卿我我，我即兴发挥说了一句：

“临渊羡鱼，不如退而结网。”

老师和同学们秒懂而大笑。

去学校查分那天，同学们有喜有忧。我查完分数就骑着我大姨夫的自行车跟C同学和X同学一起去了中至和官帅。在中至乡党委大院D同学家打了两天扑克，每到饭点D同学爸爸的秘书会让食堂把饭送过来。我也找机会给村里打了个电话，让转告家里我的高考分数。

几周后，我一直没等到录取通知书。一天傍晚我姨带我去县医院阅览室查看了《大众日报》，上面我报考电气技术的学校录取名单上没有我的名字。我失魂落魄，心灰意冷，和L同学找了我哥，他正在看露天电影《霸王别姬》，我却没有心思看进去，直到二十多年后才正儿八经看了一遍《霸王别姬》。哥哥不在了，而我哥也已不在了。

旧金山湾区小狼山的暮春。（摄影：作者）

一九九六年的夏天，我们心怀梦想，志存高远，觉得未来无限可能，感觉当个医院院长都委屈了自己。考前为了报考志愿，我回了趟家征求家人的建议。我问在乡医院工作的四大大我报考医学院怎么样？四大大摇摇头说：“当医生不好，你顶多当个院长。”看来他认为我人生不能设限，当医生，院长会成为我的职业天花板。记得有次课间跟F同学聊专业志向，我说我想学门技术类的专业，F同学说她也是想学门技术类专业。于是我报了电气技术专业，即使现在看来都是很好的选择。而如今F同学早已为官一任，厚泽一方，那说好的技术类专业呢？另有一次跟L同学和六班C同学在阳台聊报考院校。这位C同学说他要报考铁道学院，毕业后光是把废道轨卖到俄罗斯就赚好多钱。

二十八年过去了，什么都可能变，不变的是回忆，和记忆里那个夏天里的人们。